抵達教學醫院附設的兒童醫學大樓，他在地下室停好車，隨即搭乘電梯上樓，按照夏黎歡給他的病房號碼找到夏小米的病房，直接開門進入，卻撞見一個意外場面，讓慕越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頭——</p>

原來他的“女朋友”是有追求者的</p>

季昕元趴在床沿熟睡著，一名男醫生站在她的身旁，正溫柔地替她披上外套，眼裏的深情清楚明白，他一手搭著季昕元的肩膀，偷香的吻在碰到季昕元的臉頰前——</p>

“抱歉，打擾了”</p>

慕越出聲示警，他倚靠在門框上，雙臂環胸，慵懶得仿佛無害，可他的黑眸深邃卻又矛盾得讓人能夠清楚感受到強大的壓力，像在幾秒內壓縮了空氣，讓人喘不過氣</p>

慕越迅速判斷眼前的情況，如果男醫生和季醫生“關系匪淺”的話，那季醫生根本不需要去相親，所以男醫生的存在只有兩種可能——第一，季昕元明白他的愛意，但她拒絕了；第二，他對她只是暗戀，季昕元並不知道他的心意</p>

但無論是哪一種，他都沒資格去偷吻季醫生，所以他的出聲阻止合情合理，完全將夏總的好姊妹當成自己人來守護</p>

“啊！”男醫生嚇了一跳，站直身軀，退了好幾步，年輕的臉龐已脹得通紅</p>

慕越笑著，但在他臉上可找不到半絲熟悉的溫和，他漂亮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對方，像是大草原上危險卻致命的黑豹，優雅地移動無聲的步伐，來到季昕元身旁</p>

他低頭，發現季醫生眼底的暗影，黑眸微微瞇起</p>

“您是哪位醫生？”慕越擡頭，淡淡地問</p>

男醫生尷尬地扯著自己的白袍，臉上毫無血色“我是照顧夏小妹妹的住院醫生，呃……請問你是？”</p>

慕越沒回答，此時，夏小米剛好睜開眼，一看到床邊的慕越，立刻綻開虛弱的笑容，在開心打招呼前，同時又看到趴睡在一旁的元元阿姨，於是體貼地放輕音量，喚道——</p>

“幹爹”</p>

夏小米解釋了他的身分</p>

“小米乖”</p>

“媽媽回公司了”</p>

“幹爹是來看你的”</p>

慕越拉好小米的被子，盯著男醫生</p>

男醫生已是一身冷汗，這一來一往間，他明白了這強勢男人的身分，他撓撓頭</p>

“呃，既然你是夏小妹妹的幹爹，那我想，你應該也認識季醫生吧？呃……我是季醫生的醫學院同學……”</p>

男醫生很緊張，然而對一個偷吻的現行犯，慕越不需要給什麽好臉色，他森冷的氣息給男醫生帶來無形且龐大的精神壓力他只是一個醫生，沒遇過氣場這麽強大的人……</p>

男醫生越發慌張，手足無措，他對昕元真的只是一時情不自禁，不是故意趁她睡著時對她不禮貌“呃……我……”</p>

“醫生還有什麽事要交代嗎？”慕越冷聲問</p>

他一定是看到了，唉，他該怎麽解釋才好？“我對昕元……昕元是我同學，我以前在學校就……就……”</p>

慕越勾起嘴角，冷冷盯著失去冷靜的男醫生“醫生想解釋什麽？”</p>

男醫生搓著手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這個陌生人解釋這些，追求本身並沒有錯，但他為何有種被猛獸盯住的恐懼感？</p>

“沒什麽……那、那我先離開了——”</p>

“等等”</p>

男醫生才剛邁步，慕越卻叫住了他</p>

“啊？”</p>

慕越輕柔地拿起披在季昕元肩上的男性運動外套“這是你的吧？”</p>

男醫生一楞“呃……是……”</p>

慕越面無表情，將外套丟還給他</p>

“你這是……”</p>

慕越月兌掉自己身上的風衣，輕覆在季昕元的肩上，就像那天一樣，仔細調整外套的位置，輕柔地撩高她滑順的長發，這些動作並沒有驚醒她，看來她累壞了</p>

慕越的溫柔帶給男醫生莫大的危機感，他抓緊拋到他身上的外套，（冒著頭皮發麻的恐懼感，緊繃地問，“你究竟是誰？”</p>

慕越擡頭，嘴角輕蔑地一撇，沒有回答</p>

男醫生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身分，但他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，窩囊到在陌生人面前，連頭都擡不起來“剛剛的事……我絕非故意的……”</p>

說完，他抱著外套，狼狽地離開病房</p>

夏小米眨著眼睛“為什麽醫生叔叔這麽害怕？”</p>

連單純的孩子都感受得到男醫生的恐懼</p>

慕越收斂自己的戾氣，伸手揉揉小米的頭發“身體好一些了嗎？”</p>

因為顧及到熟睡的季昕元，兩個人的音量都很輕</p>

夏小米點點頭“嗯，元元阿姨有幫我拍痰，現在比較舒服了，元元阿姨拍痰的方式和別人都不一樣”</p>

“阿姨是胸腔外科的醫生，對肺部一定很有研究，拍痰的效果當然跟別人不一樣”慕越在季昕元身旁坐了下來，開口解釋小米是聰明的孩子，才讀幼兒園中班，卻總是能察覺到最細微的部分，完全遺傳她那個疑神疑鬼的律師老爸</p>

“嗯”夏小米甜甜笑著，才清醒沒幾分鐘，眼皮又不自覺往下垂，她想和幹爹聊天，卻又好想睡覺，半夜的高燒讓她的體力消耗不少</p>

“小米再睡一會兒，幹爹在這裏陪你”</p>

“好……”夏小米點頭，閉上眼睛，又沈沈入睡</p>

小米是睡了，季昕元倒意外驚醒，她坐直身軀，雙眼茫然，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</p>

“季醫生”</p>

季昕元轉頭，空洞的雙眼眨呀眨，神智還沒清醒</p>

季醫生迷迷糊糊的模樣，像只無辜乖巧的小白兔，慕越握緊拳頭，怕自己克制不住去揉她的頭發，他們的關系還沒那麽熟稔，這樣的動作只會嚇壞她</p>

她好困，就算慕帥哥帥到沒有天理，還是不能提振她的精神，突然間，她想到小米，急著傾身伸手去探測小米的額溫，在發現溫度正常時，又默默坐回座位，開始發呆，活像是睡神拘禁了她八成清醒的靈魂</p>

“慕先生怎麽會來？”她怔怔問著，看著身旁的訪客</p>

“來看小米”</p>

也對，夏夏是他的合夥人</p>

“小米狀況好嗎？”慕越問</p>

“哦，我看過小米的X光片和病歷了，小米是細支氣管炎，得住院幾天，接受蒸氣和抗生素治療啊，對了，夏夏先回去了，晚上才會過來”</p>

“我知道”</p>

“還有，臨床實習階段時，我曾在婦兒科待了十三周，不是像皮膚科，因為是自選科，所以只待了四周”季昕元特別強調，怕某人不信任</p>

季醫生的戒備心讓慕越失笑，看來兩人第一次在急診室針鋒相對時，彼此感受到的委屈都不小“胸腔是你的專業領域，每顆肺都是你的地盤，我相信你”</p>

季昕元滿意地勾起了笑容這還差不多，她家可是有匾額的</p>

“慕先生去皮膚科看診了嗎？”她清楚記得幫忙預約掛號的時間是昨天早上</p>

“沒呢”</p>

她疑惑地瞄了他一眼</p>

慕越笑著“季醫生不是說不用處理？我又不是靠吃飯”</p>

季昕元揉揉眼睛，嘆氣，她不想吵架，只想睡覺“慕先生，那天我是說得有點過分了，不過大部分是意氣用事，其實我沒那個意思……”</p>

慕越沒說話，表情很和善，用溫暖的笑意當作響應</p>

“你不找夏夏嗎？”季昕元問</p>

“不找”</p>

“哦”</p>

“你想睡就睡一下，我會在這裏”</p>

“那怎麽好意思？”</p>

“沒關系，小米是我的幹女兒”</p>

季昕元擡頭看他，皺眉“真的？她都沒認我當幹媽呢！”</p>

慕越笑道，“這種事也要吃醋？”</p>

“當然”季昕元歪著頭，眼皮好重</p>

“因為小米缺少父親這個角色，夏黎歡才讓小米認我當幹爹”</p>

她打了個呵欠“小米很可愛，如果能認我當幹媽，我會很開心”</p>

慕越打趣“我是幹爹，你是幹媽，不知情的人會以為我們是一對呢”</p>

她皺眉，睡意讓她的防禦力降為零“你不也老是向別人唬弄我是你的女朋友嗎？”</p>

“那就弄假成真如何？”</p>

他看著她，她很累，原本會讓她炸毛的問題，她依然無波無浪</p>

雖是揶揄的話，可他發現自己並不排斥</p>

“不想”</p>

季昕元斷然拒絕，就在慕越內心O.S.他並不排斥的時候</p>

“原因？”他笑，覺得有點失面子</p>

“帥老公，難照顧”</p>

她身體一歪，臉頰枕著他的肩側，結果竟意外發現這家夥的二頭肌比床舒服一百倍</p>

“嗯……借靠一下，帥哥……”</p>

“什麽時候還？”</p>

“……”</p>

“昕元，什麽時候還？”</p>

“……才不還呢”</p>

她喃喃說著，嬌小的身軀跌進他的懷裏，人已經沈沈睡去</p>

慕越嘴角掛著笑，調整姿勢，讓她靠睡在他的大腿上看來她真的累壞了，疲憊的熊貓眼足以說明一切，甚至還發出像貓兒般細細的鼾聲</p>

不還嗎？</p>

他輕輕勾起她的頭發，讓發絲在手指間滑動，想起她剛才說的話</p>

不還的代價，季醫生承擔得起嗎？</p>

“越？”</p>

慕越轉頭，發現自己的母親就站在病房門口，還因為意外發現兒子和“女朋友”如此親昵，正雀躍得雙眼發亮</p>

慕母看見人家小姐睡在兒子的大腿上，刻意放緩腳步</p>

她從兒子的眼裏看見疑惑，便開口解釋——</p>

“今天和廟裏的義工們一起來探訪癌癥病房裏的小朋友，我在電梯口看到你，還以為自己看錯，想要馬上跟過來，卻被朋友叫去處理事情，直到現在才過來……”</p>

慕母看著兒子大腿上的清秀小佳人，白皙的皮膚，鬈翹的睫毛，俏挺的鼻梁，看起來是個精神奕奕的女孩“這位小姐是越的女朋友嗎？很漂亮呢”</p>

慕越噙著笑“她很兇”</p>

慕母搖頭“怎麽這麽說人家？她是小兒科的醫生嗎？”</p>

三房曾在主屋鬧事，說慕越交了女朋友，還是位醫生，事發當下，她並沒有找兒子詢問，畢竟兒子大了，如果想說自然會告訴她，她無須隨他人的情緒起舞</p>

“她是胸腔外科的，也是黎歡的高中同學，來幫忙照顧小米”</p>

慕母這才發現在病床上熟睡的小米“哎呀，我光顧著看你們兩個，原來是小米住院啊？這孩子沒事吧？”</p>

“沒事，連胸腔外科醫生都幫忙顧著”慕越的語氣很肯定</p>

慕母在心底暗笑，兒子的語氣可驕傲了，呵，能讓兒子這麽得意的女性可不多呢</p>

“唉，這孩子平常看起來活力十足，現在看她躺在病床上還真讓人不習慣”</p>

“這次住院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次了，都是細支氣管炎”</p>

“真是折騰這孩子了”</p>

慕母不舍，卻也因兒子的事而感到喜悅</p>

兒子肯把時間放在感情上，肯放開心胸去接受愛情，不再因為父母親情感上的不和諧，而對愛情失去信念，身為母親覺得萬分慶幸，這樣的幸福是值得期待的，她相信有朝一日，兒子會有屬於自己真正的天倫之樂</p>

“媽先離開了，義工那邊還忙著呢，之後約個時間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？”大家庭的規矩多，對小兒子初萌的情事，她必須小心呵護，不打算讓兒子的女朋友回主屋面對覆雜的人事</p>

慕越點頭，目送母親離開病房</p>

季醫生的出現原本只是避開謝婷婷的借口，在哥哥們面前，他也坦承了這樣的方式，但他卻沒去澄清母親的誤解？</p>

為什麽？</p>

慕越低頭望著靠在大腿上熟睡的人兒，柔順的長發依然在他的指間處滑動</p>

他很清楚不解釋的後果</p>

或者，他應該問問自己，能不能承擔得起不解釋的後果？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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